内容提要
宏伟与淡寂并举—评吕登源山水画
年少失怙恃,凄苦早谋事。幸得良师授,遍以名家资。
金沙惊骇浪,川蜀峦烟水。晚来归田园,淡寂抒心志。
当今中国画坛,各种艺术思潮纷起,以西方的绘画改造近现代国画者有之,以整合传统力图革新者有之,以致力于丘壑图式的翻新者有展开
宏伟与淡寂并举—评吕登源山水画
年少失怙恃,凄苦早谋事。幸得良师授,遍以名家资。
金沙惊骇浪,川蜀峦烟水。晚来归田园,淡寂抒心志。
当今中国画坛,各种艺术思潮纷起,以西方的绘画改造近现代国画者有之,以整合传统力图革新者有之,以致力于丘壑图式的翻新者有之,以沉潜于笔墨情致的变化者有之。然而,无论是对于西方绘画的吸纳,还是对于古代传统的选取,总是在形式语言上力求突破,急于标新立异者为多,而善于冷静思考,将师法自然和技法变新结合起来、追求内涵与形式契合的不是很多。更难得的是有一些画家,他们远离暄嚣的闹市,栖身于静僻的山村,涉足于山林江湖,领悟自然大化的奥妙,同时深究传统的整合熔炼,默默地探求着不与人同的自家面貌,在山水画创作中取得了突破。上海近郊松江佘山的吕登源就是其中的一个。
吕登源先生少年时父母不幸逝去,使他早早地踏上了谋生之路。数十年间,他转迁于各种工作岗位,先后从事花布图案设计、工程施工设计、展览业制作设计等工种,然而在他内心,绘画始终是他喜爱的主业,任何时候都未放弃。尽管各种工种的活儿是那样的琐杂、那样地艰苦,他都看作是修练绘画工力的练习场。他善于利用到处出差的机会,领略各地山川风光的奇奥,积累了丰厚的自然生活蒙养,这为他以后的绘画变革植下了根基。
吕登源没有机会进入美术专业学校学习,祗能走自学之路。荣幸的是他在少年时得到卢汉祥、谢之光、吴湖帆等老师的扶持和指授,走上规范化学习传统的路子。他牢记名师吴湖帆的教导:“要打下札实的传统基础,多临宋元山水、四王,他们的基本功很札实,要多用心思揣摩,多看书写字,常年坚持。有了深厚的功底,再画自已想要画的画。”他在数十年间,仔仔不倦地临习古画,并悉心于历代文人画大家,如董源、巨然、元四家、沈周、董其昌、八大山人、四王等,同时又取法近代名家,如徐悲鸿、齐白石、张大千、傅抱石、吴湖帆、黄宾虹等人,广览博取,丰富着自已的艺术素养。在他创作的作品里,可以看到他较厚实的传统工力和融会贯通的运用才能。如2001年所画《四季山水图屏》,图式结构于平实中寓迂曲变化,山峦平缓,皴染柔婉,笔法劲健,融合了沈周的浑厚、黄公望的松秀、笔墨颇有苍润、郁茂的意韵。又如2008年所画的《青绿山水图》,山峦层叠,云烟迷朦,布置平台、飞泉、村舍、长松,笔致清劲,敷染淡洁的青绿,境界高旷清幽,气格极接近他早年导师吴湖帆,又参入了四王的滋养。这类作品为他融合前人长处而变化之作。
1988年以后,吕登源辞去公职,以专职作画、教学生为业。同时用面壁十年的修炼态度和毅力,寻求突破传统建立自家风格的变革之路。他一方面对传统技法进行梳理和整合,熔炼适合自己的艺术语言;另一方面,他回思往昔观察自然山川的感受,激发对自然生命力的感悟,“再造”具有个体主观臆兴体验的山水,以生活真实过渡到艺术真实,把自然之美提升到艺术之美。于是创作出了富有个性的系列性山水作品,其中最引人嘱目的是他所画的金沙江山水系列。吕登源在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曾在四川宜宾当兵四年,在此期间,他多次跋涉于四川境内的金沙江、沱江、大渡河、嘉陵江、绥江、屏山、峨嵋山等崇山大川,使他这个生长在山平水缓的江南人,顿开眼界,正如他自已所感受的:“金沙江原始森林荒无人烟,野性壮观之美让我热血沸腾,从上游一泻千里的江水汹涌湍急,排山倒海……水量之大之急之咆哮,让我对大自然心生无比的敬畏之情。”大自然的雄伟、狂野,在他心灵引起了强烈的振撼,这种振憾使他数十年都不能忘怀。于是他重温昔日感受,着手创作了一系列以金沙江为主题的山水画。如2007年所画的《绥江金沙江图》,悬崖高耸,峡谷幽深,水流湍急,行舟在激流中撑杆直下,境界雄伟惊险。同样表现金沙江急流险崖形势的作品,还有《屏山金沙江图》(2007年)、《金沙水泊云崖暖图》(2007)、《金沙行舟图》(2010年)等。近年创作的《金沙江纤夫图卷》(2011年),写富水到屏山之金沙江下游一段,两岸峭壁陡立,风高浪急,岸边纤夫艰难地拉纤行走,更为生动地传写出险峻壮阔的气势。2010年所画的《富水金沙江图》则表现出一种原始野性之美。同年画的《烟江金沙图》又是一片烟雨迷茫中巨崖巍峙、群峰掩映的迷人景色。他画金沙江、绥江、富水、屏山各个地段的不同景色,画纤夫、行舟、筏木船等各类人物活动,画江涛、激流、雨后、烟江等不同气象,营造出丰富多样的境界。由于出于自已真切的感受、深刻的体悟、心灵的神会,故而所画出的境界和气势,己非是传统山水图式的蹈袭,而是体现自身情感经验而呈现出来的新形式,具有艺术的感染力。
吕登源在进入新世纪后,致力于将自然山水与笔墨表现结合起来,创作了许多写实性山水画。如2009年所画的《庐山飞瀑图》,峰峦层叠绵亘,云雾烟霭空朦,飞瀑直泻,写出“庐山亭亭翠万里,悬泉百尺挂飞龙。石钟山下江如镜,映山青天五老峰”(明张治《登石钟山望庐山》)的奇峻形势。此外,《张家界秋韵图》(2008年)、《早寒天目山图》(2008年)、《瓯江泓澄图》(2011年)等画作,俱是他以真实山水为蓝图,以景托情,幻化为艺术山水的精心构思之作。
新世纪伊始,吕登源经历了人生的坎坷和磨难后,决心远离城市的喧嚣,回归宁静而淡泊的生活,他选择了在松江佘山的山村寓居,过着几乎是隐士的生活, 然而他很是自适自乐,他道:“每日看书作画,闻着泥土气息,听着鸟雀鸣叫,眼里彩蝶纷飞,散步于田埂曲径小道,过着简单的田园生活,很是惬意。”同时他静下心来在绘画上追求人性合一、天地合一的艺术新境界和新风格,创作主题倾注于江南风光和田园景色。在绘画技法上,他自中年以后,善于将学得的前人技法兼收并蓄,融会变化,形成自己苍健、浑厚、华滋、松灵的自家笔墨特色。此外,他还探索出一种湿墨画法,即在作画时,先铺上一层淡湿墨和花青,大略定出布局,然而以浓墨勾线和皴染,以浓破淡,控制水分和墨色的层次,再以焦墨提醒,务使水分和墨色互渗互融,营造出氤氲朦胧的气氛。这一技法特征在他的川蜀山水和写生山水中已经显露出来,而在江南风光和田园景色中表现得更为突出。
他所画的江南山水,多取平远布局,景域辽阔,江水广漠,意境秀美。如2012年画的《湖阔山叠图卷》,一片江南山缓水阔、烟云迷茫的景象。又如《富春胜景图》,写富春江龙门湾实景,山峦逶迤,碧波荡漾,平湖沙屿,一派江南秀丽景色。此类山水体现了他对江南家乡的眷爱,充溢着亲切的乡土气息。他僻居幽地,乡村田野的自然风物,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,近几年他画了许多充满着诗意的田园小景。如《芦荡深处图》(2009年),传写出芦荡漾漾、澄江飒飒、沙堤蜿蜒、群雁掠飞的山野景致。《寒林晨雾图》(2007年)晨雾弥漫,杨树林立,远处树木虚淡,似笼罩在雾色中,群雀飞啄栖集,似在寂静中传出雀鸟叽叽喳喳的叫声,富有山林野趣。又如《月圆藏千枝图》(2008年),夸张地画一轮硕大的圆月,月光下的丛树,若剪影似映现,近实远虚,朦胧迷茫,极富诗意。在这些作品里,他对水墨的运用到了娴熟入神的地步,同时很可能借鉴了版画的技法元素,加强其抽象装饰意味,使作品带上了现代艺术的色彩。
他近年的创作中,并尝试着拓展新的表现技法。如2012年画的《夕阳红树林图》,夕阳如巨轮般降落在地平线,映红了整个天空,树林浓浓淡淡、虚虚实实地掩映夕阳中,林中点缀悠然漫步的群鹿,画面诗意盎然。而色彩之单纯醒目,富有装饰意趣。又如《大峡谷图》,很可能是受川蜀深峡的启示而创作,图中山峦和丘屿作横向平行排列,山丘敷以水墨和赭石,山脚下染出一片深红色带,是坡地耶?还是沙滩耶?任凭想象,颇有抽象装饰意味。画家自谓这是受到早年花布图案画法的启发,以加强线条和色彩的装饰性,这显示出了现代艺术的抽象意味。
美国苏珊•朗格在《艺术问题》一书中指出:“艺术品也就是情感的形式或是能够将内在情感系统地呈现出来,以使我们认识的形式。”吕登源晚年的山水画,尤其是田园风物画,寄寓着他淡泊的心境,对自然大化诗意般的领悟,构筑出淡寂宁静的意境,有时还带有几分凄凉的情绪,这是他真实心绪的表露,他的山水画可谓已进入“心画”的境地。
吕登源的山水画既有表现雄阔豪放气势的宏伟风格,同时又有抒发宁静、淡泊情志的淡寂风格,在一个画家作品中兼具气格截然不同的两种风调,实是不易的事。然而这些都是出于他内心的真实感悟和主观情志的自然呈现,并非矫揉造作。同时他在融合传统、探索新技法方面已开拓出途径,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。
这本画集的出版,将他自己苦修历练的成果展现在观者面前,让人们了解他、认识他,给画坛增加正能量色彩,这是件有益于文化事业发展的好事,是以为序。
我衷心祝愿吕登源先生将在艺术创作上更进一层,技法更为完善,风格更为成熟和新颖,有更多的优美作品问世。
单国霖 2012年12月于上海收起